說起來,我認識十八羅漢要比認識佛山石灣美術陶瓷廠晚。 十四、五歲的時候,一場史無前例的風暴把我捲進了大串聯的行列。從北部灣畔到廣東,沿途風光在史無前例的摧殘中毫無引人之處,唯獨一些精巧玲瓏、光豔可人的陶瓷小動物、小人物令我眼前一亮,使我記住了佛山石灣美術陶瓷廠這個名字。從此,石灣成爲我夢牽魂索的地方,每有機會出差到廣州,必到佛山走走。有時,甚至找個籍口,把同行“拐騙”到石灣,一起流覽、鑒賞美術陶瓷廠的新作。八十年代末,“伏虎羅漢”成爲我收藏的第一尊珍品。其後,“釋迦牟尼”又成爲我的案頭之物,令我愛不釋手。我逐漸熟悉了劉傳、劉澤棉、莊嫁、廖洪標、劉炳、黃松堅、梅文鼎、曾良等大師的名字及其作品的風格。當我獲得劉澤棉等大師創作的一套十八羅漢榮獲第九屆中國工藝美術品百花獎單項最高“珍品獎”,並被中國工藝美術館收藏時,更激動不已,決心擁有一套劉大師親自製作的十八羅漢成了我的奢望,哪怕壓縮自己的産業以籌措資金也在所不惜! 機會終於來了。去年,得悉石灣美術陶瓷廠陳月華副廠長率團前往香港舉辦“石灣陶藝菁英展”,我即推動一切事務專程拜訪了她,談我對該廠産品的情有獨鍾,談對大師們的傾心仰慕。通過陳副廠長的熱心幫助,劉澤棉大師在他藝老工精的晚年允諾爲我親手雕塑一套十八羅漢像。我大喜過望,徹底難眠。 八個月之後,一套完整的十八羅漢從佛山專車運到我的家鄉。我打開包裝,從精美的綿盒中輕輕捧出羅漢,小心翼翼地解開纏繞在羅漢頭部的包裝紙帶,其虔誠、其殷切,無疑于醫生爲術後的白內障病人解開複明的繃帶。終於,一尊尊惟妙惟肖的佛像展現眼前,我心花怒放,目不暇給,呵呵,真是美妙絕倫!我一下仰靠在沙發上,雙目微合,打心底裏喊出一聲:終於如願以嘗了! 十八尊羅漢形態各異,或臥石品茗、或振臂高呼、或面壁枯坐,或依崖小憩,戲龍者有之,伏虎者有之;你騎象披閱,我騎鹿冥想;柱一根拐杖,含幾多仙鳳道骨;托一尊寶塔,半是地煞,半是天罡;笑者憨熊可掬;怒者橫眉冷對;靜如處子,動如奔兔。十八個羅漢十八個天地。我佩服大師遊刃有餘、爐火純青的藝術造詣。文如其人。看著一人個栩栩如生、精雕細刻的羅漢,我看到了作者深邃的思想和澎湃的激情。且不說與羅漢相依爲伴的靈動山水,也不說與羅漢對峙唱戲的飛龍走獸,單說羅漢眉毛的刻劃,就夠耐人尋味:和善者橫陳如蠢暨,威猛者倒暨如劍,凝神似雄鷹利爪,養息若一鈎新月。眼借眉而神,眉借眼而威,兩者呼應,神韻就活現,再加上那細而不碎、繁而不雜的刀法,使十八尊羅漢躋身國家級工藝美術珍品之例,乃理所當然! 當我一次次把玩,一日日地觀賞這十八羅漢時,更是體驗至深:大師就是大師,與工匠有天壞之別。儘管工匠雕也精、鏤也細,但缺少的是神韻。而大師的作品則形神兼備、妙在似與不似之間。如十八羅漢,每塊股肉,每道血管都符合人體結構,甚至小如火柴梗的牙齒都清晰可數,而耳朵或額頭,卻是誇張變形的,這種寫實和浪漫的統一,使作品得到了審美昇華,提高了藝術品位元,大師的作品,以保險單的活脫新穎和工藝的嚴謹精細給欣賞者留有廣闊的共鳴與想象的空間,這也許就是我永遠癡迷大師之作品的緣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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